他面不改色, 一如往常地恭敬跪拜:“贫道参见圣上,圣上永寿安康。”
建元帝坐于上首,冷冷哼出一声:“朕是想永寿安康, 只可惜有的人不让, 事情一桩接一桩地发生, 没个消停。”
神妙真人依旧镇定而恭敬,仿佛没听出君王话里的不对劲, 只是垂着首,道出一声:“贫道惶恐。”
建元帝冷眼看他,询问:“爱卿惶恐什么?”
神妙真人回答:“身为圣上亲封的真人,贫道却未能及时为圣上分忧, 让圣上烦恼这等事体,忧苦身心, 是贫道的不是。”
“幸而天尊降示, 贫道今日求见,正是为了替圣上解决烦恼。”
建元帝神色一动:“天尊降示?”
“是。”神妙真人道, “近日的连番事体,皆是因为人力所致。”
建元帝微微拧眉:“爱卿的意思是, 有人在背后作祟?”
这话倒是与洪源先生的说法对上了……
他思索着,缓缓道:“爱卿既然擅卜,不如帮朕算算,究竟是谁心怀不轨,想要谋算朕?”
神妙真人禀道:“回圣上,并非有人蓄意谋害,而是命数所定,与皇宫五气不融,格格不入。”
建元帝一愣,没想到他会这样说:“爱卿此言何意?”
神妙真人回答:“乌星遮日,古来有之,并不鲜见,然而,群鸦环绕、黑云压城,却是千年难得一出。”
“究其原因,乃是宫中有人命数生异,若不尽早除去,恐会妨碍江山。”
建元帝面现狐疑之色,皱眉道:“谁的命数这么厉害,竟能妨碍江山?”
神妙真人道:“命数所在,无关厉害,只看合乎与否,合则好,不合则差,上上合者益江山,下下合者损江山,此人命数,正是下下合者。”
建元帝仍是稍感狐疑,询问:“此人是谁?”
神妙真人答曰:“太子妃——赵氏!”
建元帝愕然。
“爱卿指的是……太子妃?”
神妙真人稽首行礼,字正腔圆地回答:“正是。”
建元帝感到一阵惊愕。
“怎么会是她?”他不可置信道,“当初,朕下旨赐婚时,爱卿不是说,赵氏命格极好,于江山和太子皆有益,太子妃之位,最适合不过吗?”
神妙真人道:“回圣上,当初的太子妃,命格的确极好,福缘高照,华盖覆顶,与太子殿下有宿世姻缘,所以贫道极力赞成这一门亲事。”
“然而,如今的太子妃,命格不仅与太子殿下相冲,更是有碍江山气数!”
建元帝还是有些无法相信:“一个人的命格,怎么会变呢?”
神妙真人垂着首,回答:“时移世易,斗转星改,日月运行不歇,天道流转八方,这世间的万事万物,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。”
“也是贫道法力低微,未曾察觉太子妃的命格变化,直到今日乌星遮顶,阴盛阳衰,引来群鸦环绕、黑云压城,才惊觉此间真相。”
“所以,贫道斗胆,求圣上下旨——”他抬起头,道,“赐死太子妃!”
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紫宸殿中。
建元帝面色不改,心里翻江倒海,久久无法平息。
他没有想到,神妙真人此番求见,竟是为了要太子妃的性命。
他更加没有想到,乌星遮日,会与太子妃有关。
难道那个吸取龙气,妄图谋害他的贼人,就是太子妃?
也不是不可能……赵氏为坤道之女,常年出入清白观,于暗中修习妖法……年前还跟随太子去了太乙宫,法力更上一层……都讲得通……
说来,他掉落游船那次,正好是赵氏在太乙宫的时候,那一阵子,他病了许久,昏昏沉沉,直到太子回宫,方才好转……
还有前两天,太子妃为皇后祈福,自请前往清白观,才去了没多久,皇城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……
莫非,这一切,都是赵氏在背后搞的鬼?
建元帝惊疑不定地想着。
他没有想太久,因为他好不容易压下的天旋地转之感,再度涌了出来,伴随着手心虚汗频发,眼前影像重重叠叠,让他觉得一阵恶心作呕。
一记嘶哑的叫声自殿外传来。
建元帝惊了一跳,高声询问是何物作祟。
御前总管小心翼翼地禀道:“回圣上,是、是乌鸦,一只、一只乌鸦忽然掉了下来,它——它死了!”
御前侍奉,不可轻言晦语,然而,许是因为太过惊慌,一个“死”字,就这样直愣愣地蹦了出来,似一块尖锐的石子,在人心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划痕。
神妙真人又在这时道:“启禀圣上,贫道还算出一事,太子妃此刻正在东宫,而非清白观!其间种种缘故,贫道不敢妄言,但请圣上三思定夺!”
建元帝感到脑门一突一突地跳。
太子妃……太子……东宫……